尽管渺小,平凡,但我自信

一棵树的启示

几天前回了一趟老家,黄昏到以前生活过的厂区看看,工人们都回家了,我环顾厂区这么大的院落,若有所思。以前厂里工人熙熙攘攘地上下班、未曾仔细地留意这里的环境,真是熟视无睹了。如今寂静下来,我才看到厂里的院落原来是这么美!庭院里树木苍翠,小鸟在树上欢鸣起舞,特别是右侧那株大榕树,更是鸟儿的天堂,它们尽情地在那树梢上盘旋嬉戏,好不惬意!斜晖夕照,虽有秋风轻拂,但还是很闷热。看着大树的今日,我想起了大树的过去和将来,无意间发现这株大树蕴藏着无穷的哲理。

这株大榕树原来是一位老工人精心栽培的盆景,十多年前全市组织盆景展,老工人挑选了两盆“大头榕”准备参展。展期未到他就把盆景搬到厂里来,放在院子里右侧空地上先让工友们观赏。等到要送去参展时,才发现有一盆的瓷盆破了,不得已只能送一盆去,听说这送去的一盆还获得了银奖。盆景的相片还在画报上登了出来。相比之下,当时留下来的这一盆多少应有点落落寡欢,或许该怨叹命运的不公吧?可十多年过去了,那获奖的盆景也许还是一盆盆景,靠主人浇水施肥得以生存,也许已经枯萎了,主人把精美的花盆改种了别的花卉了。可眼前这株大树,因为当时遭遇了花盆破裂——生存居所毁坏的厄运,失去了参展争荣的机会,也失去了主人每天浇水施肥的恩泽。可它把根伸向大地,经风雨、历磨难,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。昔日扭曲有致的身姿已不复见,唯存笑傲风霜挺直伟岸的气概。一棵树能有今日,那如烟云的虚名浮利又算得了什么?

由此我想到人生,很多人有意无意中都乐意于蜗居在无形的“花盆”中,在那方寸的空间顺着他人的意愿伸枝长叶,始终走不出名与利的羁绊,一旦生存环境变了,就显得无所适从。相比之下,多么可怜!

由此我想到自己是一名农村基层干部,天天在田间地头与乡亲打交道,别人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!鲜花与掌声永远与我无缘!但我自信,尽管渺小,平凡,但我脚踏实地。大地的丰收,祥和的万家灯火有我的点滴奉献。

树的生命赖于根,有根才有本。扎根于大地,生命才有意义。这与处世为人不是同一个道理么?

我的父亲

将近而立之年,总喜欢在安静得只剩一人的时候,想想身边的人和事。要问自己最最愧欠的,便是自己的父亲。

父亲已快奔花甲,矮个、稍胖,圆圆的脸上总挂有四十几岁男人的光彩。每每回家见到父亲,他总能让我放心地感到他依旧健康有力。

父亲在离家不远的布厂工作,听说干得是厂里最需要力气的活儿。厂里干这活的原本有三人,其中有一位比父亲小五岁的因受不了累辞工不做了。因此只剩下两个人(其实在我记忆中,父亲已提过工作太累,吃不消干,可能因为我们做子女的没能帮他找到更好的工作,所以父亲一直都干着)。他们的任务是把一吨多重的布抬到高于自己身高的车上,然后运到仓库。每天一直这样的工作近十个小时,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急着吃,不然货推压着,就要延长放班的时间了。若是下班早,父亲总免不了到田里找活干。父亲每次说到上班,今年比去年高兴多了,他告诉我,今年老板给他每个月加了200元的工资。懂点算术的我,却怎么也计算不出父亲高兴的缘由,两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,却只多了200元?

在我的记忆里,父亲总是家里吃得最苦,却干得最累的一个。有人说父亲是一生的劳碌命,过年过节总也是停不下来,父亲说田里的活是干不完的。甚至,每到年末,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忙完厂里一年的活,难得空闲几天,还要应允馒头老板帮忙干几天小工。我们总会心疼地劝他别去,他总微笑的安慰我们,这活轻松。年末的馒头生意是最忙的,晚上加夜班是常有的,父亲也总陪着,一直忙到农历三十。

在我不懂事的年岁里,不知怎地,总与父亲吵嘴。我是一个犟脾气,总讨厌父亲在我忙于学习的时候安排一些农活给我;总讨厌父亲每次干活回来,叫我给他抓痒;总讨厌父亲每次学期放假要我把整册书背掉,总讨厌父亲穿得衣衫褴褛,还老是来我的学校……每每对父亲的不满,我总会找出一系列极富伤害的言语刺激我的父亲。现在父亲年纪大了,我也渐进成熟,我们彼此都早已将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从嘴边抹去,可在我的心里,随着自己的懂事,这些经历像一把把钢刀一样,刺入我的骨髓。对我的父亲,我有一辈子还不了的债。

每次我看到父亲的指甲,总催他好剪了。在他的指甲里,深深地渗进了黑黑的泥土。父亲半开玩笑地说:这辈子都离不了泥土了。这些泥土,实实地挤压在父亲的指甲里,渗进父亲的指甲肉里,那种痛,一直疼到我的心里,是那样的生疼。父亲的手,在多少个风风雨雨里,与泥土接触,正是他一把一把生疼的接触,把我从小学一直供养到大学。我很庆幸,生了一双和父亲一样短而厚的手,它让我感到力量,感到从没有过的踏实。

现如今,通过自己努力地工作,已在城里买了房子。父亲总能在别人面前为我自豪。我想,我一辈子最有价值的成绩,便是好好得孝顺我的父亲。